冰封粵北 窮村破校難抵霜雪
村民憶留宿港商報恩送暖【明報專訊】「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的拍」，走在粵北路上的計程車廂內盡是劉德華《冰雨》歌聲，車外是絲絲冷雨寒風。
上周五，記者由香港出發，在韶關高鐵車站轉乘計程車前往92公里外的樂昌巿雲岩鎮。汽車穿過一隧道後，眼前群山一身雪白，路旁樹梢也結了冰。
我們在10多℃的天氣、一身厚衣仍然覺冷，而在距廣州市305公里的樂昌市一帶的農村，衣衫單薄、家徒四壁的村民都正想盡辦法，應付0℃以下的風雪天氣。
「早幾天路面還結着冰，幸好你們不是那時候來，這時候路上融冰很滑。」女司機一邊說話，一邊風馳電掣，話音剛落，前方路面就見到翻落路面的兩輛鮮紅色大卡車，正由重型吊臂車吊回路面。
經過近兩小時的車程，記者終於到達京港澳高速公路旁的雲岩鎮開封小學，操場空無一人，60多名學生因天氣太冷沒有上課，只剩校長雷鋒榮與5名教師留守，每日站在操場望天打卦，只盼天氣好轉。
-10℃無供暖
小學被迫停課「學生來自5條村，有些要走上40分鐘的路，不放心那些不到11歲的孩子踏着冰雪回校。」校長一邊說，一邊着記者到炭爐邊「靠靠火」。這些炭爐是當地每戶農民必備的驅寒法寶，「課室內沒有供暖設備，只能自己帶火爐，100斤的炭便花上他們150元（人民幣），但一家一年的工資才只5000塊」。記者舉目四顧，見課室牆壁龜裂，門窗破爛透風。
雷鋒榮說，一到冬天天氣冷得很快，上月最後一個星期氣溫更跌至接近-10℃，刮起風雪，近日天氣回「暖」，氣溫升至-5、6℃，水管仍結冰，燒不了幾壺水，不得不停課，但為應付本月18日的全縣統一考試，每個教師不得不天天跑到四五名學生的家裏補課，「學生很焦急，有人天天到學校門口問何時能上課」。
記者沿着被冰裹着的菜田和一片泥濘，走到京港澳高速公路另一旁的開封村。這裏80戶村民絕大部分以種菜為生，村民劉漢明自己一家也吃不飽，但善良好客，讓他遇上需要協助的過路港商，最終獲港商投桃報李。
4萬元報答
建新屋換安枕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一年冬天，當地刮起大風雪，正趕路往北京洽談生意的蔡姓港商被困這一段京港澳高速公路，與司機到公路旁的開封村借宿，遇上了劉漢明。「那時候我幾乎沒衣服穿，很苦，苦不堪言。」劉氏三口家徒四壁，由磚砌成的爛房子不到100平方呎，寒風由牆隙吹進，蔡姓港商一點也不計較，兩人聊到天亮。翌日風雪稍歇，港商即告別趕路。
故事並沒有就此完結。一日，蔡姓港商突然再次來到劉漢明的家，原來是為了要答謝劉漢明留宿之恩，特別親自送來4萬元人民幣接濟，令沒有絲毫機心的劉漢明喜出望外。劉漢明直言，「造夢也沒有想到」。他把錢都用在興建新屋上，雖然他仍要另外借貸3萬元，現在寒冬中，一家總算可以安枕。
劉漢明說，一家「3個人，一畝田」，每年收入僅3000多元。到城市打工？他慨嘆﹕「我不怕離鄉別井，只是別人不請我。」近日天氣嚴寒，通往市鎮的公路冰封，難以把沒凍壞的收成運到巿集出售。窮則變，他把握公路冰封堵塞，在路旁向「動彈不得」的司機賣杯麵，總算捱過了日子，但「兒子下半年讀初中，也不知學費怎麼辦……」。
別過開封村，記者去到7公里以外的廖家村，廖家村有30戶人家，成年人多在城市打工，一群跟祖父母留守的孩子連像樣的禦寒衣物也沒有，記者隨當地一家小學的校長謝標鋒走到學生以泥和磚堆成的平房，見到4姊弟時近中午仍躲在被窩，他們不是賴牀，只為窩在一起取暖。
無餘錢買炭
女孩砍柴砍破指頭看到校長來訪，4個小孩子匆匆穿上衣服，只是5歲的孻子謝火生破褲子上的褲鏈已壞掉，怎麼拉也拉不上，急得他幾乎哭起來。身旁64歲的祖母熱情招待，只是和記者緊握的手一片冰冷，然後記者覺得手背微微生痛，原來已被她粗糙的手擦傷。婆婆為久久不回暖苦惱不堪，「菜冷得爛掉，只能以菜乾泡湯，可孩子吃不飽，還有些感冒」。
今年11歲的大姊姊謝樹風臉孔爆裂發紅，流着鼻水說，「穿多少也覺得冷」。實情是他們也穿不了多少，每人身上都是穿著親友贈送的五六件破衣裳和穿了洞的鞋。祖母說，家裏已沒有餘錢買炭，要生火取暖，只好靠3名較年長的孫女上山砍柴，大姊姊早前便砍破了小指頭，傷口結疤後小指頭有點變形。
校長謝標鋒說，學生的爸爸數年前挖煤時出了意外，脊椎被壓傷，從此半癱，為生活仍要到佛山當保安員，兩腎結石的妻子也在那裏當洗碗工，兩人為籌錢做腎臟手術，沒有把多少錢寄回家，謝氏姊弟深明父母苦衷，大姊姊更是發憤讀書，在班中成績不錯，還得了「德智體」兼備的「三好獎」。她自言「爸媽小時候要出來打工，但現在不用我們打工，可以讀書，所以我想用功報答父母」。謝標鋒說，「他們真的好苦」，卻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安排他們上課時「靠靠火」。
明報記者 吳光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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