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日,有著“互聯網女王”之稱的瑪麗·米克(Mary Meeker)發布了2012年全球互聯網趨勢報告,除了一些數據的更新,在基本趨勢和判斷上,與其不久前發布的年中報告都基本一致。她對全球互聯網轉向新興市場化和移動互聯網趨勢的判斷和基本數據都與谷歌發布的數據基本一致。一個重要的數據是,2012年,全球網民達24億,截至今年第四季度,全球智能手機用戶達11億,全球移動互聯網流量已占到互聯網總流量的13%。
盡管這份報告與此前發布的年中報告諸多相似,但這並不妨礙其繼續被廣為傳播和報道,中國科技媒體們也都競相第一時間搶翻其報告。這成為中國業界的獨特一景,想來有趣。
Meeker每年發布的互聯網趨勢報告已成為她的“規定動作”,也被打上了強烈的個人品牌烙印。但她已經歷的這一生也可謂毀譽不一,但最終,她如今在互聯網投資界中的地位,應已難被撼動。這是今年11月,鈦媒體寫作的一篇舊文,如今此時,不妨重溫一下。
美國“投資+互聯網”界最有名的“超級瑪麗”,瑪麗·米克(Mary Meeker)又發言了,這一次是並不常規的互聯網“年中趨勢報告”,在報告中,米克爾預測,Android手機滲透率比iPhone快了6倍。今年一季度Android已經超過Windows成為移動設備中第一大操作系統,到2012年,智能手機用戶將達到10億,手機用戶將達到50億。
11月6日,美國科技博客Techcrunch披露了上述報告的部分內容。
每次,她的報告都能攪動整個互聯網界,包括科技媒體。這次也不例外,她有太多的擁躉,有太多的光輝。她所發布的一年一度的《互聯網趨勢報告》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從投資銀行家到互聯網評論家,從互聯網創業者到普通的互聯網用戶。科技媒體也很少能獨身其外。中國科技媒體對她的追捧更甚。
她成名於上世紀末,在互聯網黃金時期第一波浪潮後,瑪麗·米克爾因看好不同於傳統產業的互聯網科技公司,並極力推動網絡股上市,成就無數互聯網貴族,而一舉成名。
雖然她不是,也無法每次預言準確,但是業界還是願意追捧她,已年過半百的她,也許身上已烙下了很多被神話的印記,但她是否預言準確早已不那麼重要了,因為最終是科技價值決定投資價值,她只是成為了投資者方向的一個符號。對她的追捧,更日益成為如今資本驅動價值的真實寫照。
“有多少人真的關心它有多少科技創新價值,大多數人都在看它是否有投資價值”米克爾的一個美國投行同行如此評價。
鈦媒體編輯曾有一次短暫的與米克爾的電話對話,米克爾在生活中的聲音比各大論壇上那個侃侃而談的她要溫和得多,也同樣幹脆,在對話中,米克爾傳遞的最簡單而直接的信息就是,她關註一切真正有科技價值的企業。
只是如今的關註,早已不是分析師,而是著名投資機構KPCB合夥人。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米克爾的職業生涯始於1982年,從美林銀行做證券經紀人開始先後在所羅門兄弟、柯文公司就職。1991年,米克爾加入摩根·斯坦利成為其股票研究部的一名分析師,專註於個人電腦及付費軟件行業。九十年代初她便開始意識到“在線互聯”的方式將極大的改變人與人之間的溝通方式,進而影響一切行業的運行方式;米克爾真正的聲名鵲起是在1995年成功領導了Netscape(網景公司)的IPO之後,當年年底,她預見性的宣稱“一股空前的(互聯網)創新浪潮將會改變人們的日常生活,並創造巨額財富”並將這一觀點匯總發布了一篇標誌性報告,引起了極大關註,成為未來《互聯網報告》的雛形。
《財富》雜誌撰稿人彼得·艾爾金(Peter Elkind)曾在報道中如此描述整個時代對米克爾的吹捧:“她再也不是一名普通的分析師了,Barron''s(美國著名財經雜誌)將她封為‘互聯網女王’,《紐約時報》為她撰寫的報道充滿溢美之詞,幾乎使她與艾倫·格林斯潘、沃倫·巴菲特齊名”,米克爾毫無疑問成為了互聯網時代的主角,“科技公司幾乎都在乞求她關註一下自己公司的名字,普通投資者們追著她索要簽名,摩根·斯坦利在1999年為她開出的年薪高達150萬美元”
最狂熱的時候,當米克抵達某個loft辦公區為《名利場》雜誌拍片,拍攝小組瞬間安靜下來——‘瑪麗來了!’——然後沖過去獻上一杯卡布奇諾咖啡。”
當一位華爾街的分析師成為了大牌明星,樂觀者會奉為互聯網時代崛起的證據之一,而悲觀者會覺得此時互聯網泡沫的跡象已經顯現了。
果然,新千年伊始,證券市場下滑,IT股票紛紛下跌,整個行業也開始萎縮。米克爾曾經極為看好的四支股票,包括在線旅遊服務網站Priceline、亞馬遜、雅虎以及著名的GSM解決方案服務提供商FreeMarkets的市值紛紛下跌,跌幅在85%——97%不等,她本人也因此遭到“誤導投資人”的指控。
從此她又成為了萬人唾罵的“魔鬼”,無數股民在她的報告後血本無歸。
與此同時,與米克爾共同炒熱華爾街“互聯網-電信”熱潮的另外兩位分析師傑克·格魯伯曼(Jack Grubman)、法蘭克·奎特隆(FrankQuattrone)也被美國證券商公會的調查,最終分別遭到罰款、禁足證券業等處罰——而米克爾卻得到保護沒有獲罪,成功逃過此劫。
她的東家摩根士丹利對她力挺到底,摩根的首席執行官菲爾· 波塞爾(Phil Purcell)宣稱 “我們對米克的貢獻有非常不同的看法,她是互聯網產業分析的先驅,我們很重視她的研究。”
“致命錯誤”
2011年,米克爾徹底改變了其職業生涯,成為KPCB合夥人,從分析師徹底變為投資者。在美國,也有很多業內人士評價,分析師、投資者,米克爾其實從來沒有將這兩個角色分開過。
也正是上一輪互聯網泡沫,讓她至今在美國投資界褒貶不一。
米克爾在摩根士丹利長達年二十的從業生涯中,成功引導了網景、谷歌、亞馬遜等網絡巨頭的IPO,幫助其在和高盛、美林、德意誌銀行等投行的競爭中屢屢成功。她本人曾表示“我的最大價值就是幫助摩根士丹利贏得最好的網絡IPO業務。”
而彼得·艾爾金正是對此頗有微詞,他不惜筆墨,在2001年5月的《財富》雜誌發表長篇評論文章《瑪麗·米克哪裏出了錯》,對互聯網第一次泡沫時期的“米克爾”現象進行了深入分析。在他看來,瑪麗·米克爾最致命的錯誤就是太把自己當成“交易人(dealmaker)”,而不是安心於做一名專業的“分析師(analyst)”,這樣的“身份錯亂”在幫助她和摩根·斯坦利成名的同時,也毀了一個分析師和一個行業的名聲。
成為“女王”之後,米克爾的時間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摩根士丹利公關部門不得不設置一個全職崗位,負責接聽每天二十多個來自媒體的要約;創業者和企業家們追逐著摩根士丹利及其女王米克爾,他們試圖在飛機上攔住米克爾,哪怕只有一分鐘的談話時間;Viacom公司為了爭取米克爾出席一場會議,不得不派出一架噴氣式飛機把她接到會議地點百慕大群島再盡快把她送回美國,因為還有一個九十分鐘的演說等著她來完成——這一切的瘋狂必然產生負面影響。
從此,基金經理們開始抱怨他們永遠聯系不到米克爾。所謂打著瑪麗·米克爾烙印的分析報告基本上都是交給初級分析師們去完成的;在公司擴大了互聯網研究團隊至26個分析師之後,所有人都點名表示“只相信米克爾一個人”;最糟糕的是,為了迎合某些上市人的要求,米克爾不得不開始在他人完成的分析報告上簽字——危機就顯而易見了。正如KPCB合夥人朱麗葉·德拜爾尼所說,“當所有人都僅僅信賴唯一的聲音時,還怎麼衡量市場呢?太難了。”
那麼為什麼分析師不安於行業研究,而要轉向紛爭上市的企業之間疲於奔命呢?
安迪·凱斯勒在其著作《華爾街的肉:一個金牌投資分析師的自白》中將心聲袒露無遺:“利益實在太誘惑。”對於華爾街的分析師來說,既然投資人付了錢來購買專業的分析,那麼分析師的職責就是為投資者服務;而在凱斯勒看來,摩根士丹利做的根本不是傳統生意——服務投資人,它的投資銀行業務根本沒有將投資人的利益放在首要位置,米克爾和她的上司們在“出賣”投資人而取悅企業時毫無罪惡感——因為在這樣的生意中,利益實在太龐大、太誘人了,幹脆就從分析師轉為承銷者,即可從中謀取天價的中介費。
在業務高峰時期,米克爾一個人手上同時跟蹤三十家企業,幾乎是通常分析師業務量的兩倍,“我的名字常常出現在各種資料的結尾,而我根本不是那個決策者”,在眾多IT股票遭遇滑鐵盧之後,米克爾在《財富》雜誌的采訪中終於承認,“這就是企業的工作模式,你必須成為一個團隊的一員。而且,我正是按照要求做了該做的事。”在1999年的那場危機中,米克爾再次對身為一名分析師還是證券承銷商,對二者的模糊身份而深感壓力——盡管她最終還是妥協了。
而分析師一旦脫離了獨立研究,為投資者以外的人去牟利,便喪失了成為“斧頭”的機會(華爾街把一個領域內排名第一的分析師稱為“斧頭”),很快淪為“華爾街的一塊肉”,淪為一個被利益集團炮制出的英雄。
華麗轉身
不過,即使在泡沫破滅後,米克爾仍舊堅持自己的判斷,堅持認為那些泡沫中破碎的科技類股也仍是有價值的,並對當時外界對她的詆毀感到極度沮喪。
直到今年9月,米克爾在接受《連線》雜誌采訪時,談及當年互聯網熱潮時期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依然對她是“IT股鼓吹者”的說法表示極力反對,“我不同意這個說法。投資周期是有其固有模式的,起初沒人相信,然後人們漸漸開始相信,再然後出現一個轉折點——許多人信了;接著繁榮時期就會到來,最後泡沫破裂。如果你回過頭去看看我們所寫的東西,我們反復重申:我們認為有大批的公司會創造巨大的財富,在代表性的一個財年中,通常情況下會有兩家科技公司上市,從而實現十倍投資回報率。我們就是要努力嘗試找出這兩家公司。就整體回報率來看,我們依舊做的非常好。”
不可否認,瑪麗·米克爾成就了一個時代。KPCB一位合夥人曾經感慨,我們有整整一代互聯網創業家是“靠著瑪麗的研究報告成長起來的”。
華爾街的風雲依然上演,昔日的女王也開始重新想象人生。在華爾街從業二十年以後,米克爾選擇結束了分析師生涯,成為了一名風險投資人,負責領導規模達十億美元的“數字成長基金”——此時她將再也不會為分析師還是投資家的身份而糾結了。
在新的大腕兒公司KPCB,她不僅將賭註壓在Square、Spotify和Twitter等著名創業公司身上,還投資了Lending Club、DocuSign和Waze等名不見經傳的企業,繼續編織著“米克爾”牌的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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