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永州母親唐慧:我不是一個好媽媽 [打印本頁]


本帖最後由 近水樓臺 於 2012-8-13 16:2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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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慧站在賓館的落地窗前,她不願面對鏡頭。她希望事情過去後,家庭的傷痛能平復,一家人能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


  唐慧
  39歲,湖南永州人。2006年,唐慧11歲的女兒被強奸並強迫賣淫。
  今年8月2日,唐慧因上訪被勞教。昨天,湖南省勞動教養管理委員會撤銷了勞教決定。唐慧被釋放。

  跪著是希望感動領導

  新京報:想到過這麼快被放出來嗎?

  唐慧:沒有想到會這麼快。一直到今天早上我都不知道要被放了。我此前想他們要打擊報復我,我可能真的要被關一年半了。

  新京報:這九天在勞教所是怎麼過的?

  唐慧:早上做早操,吃早飯,然後背弟子規。其他時間想的最多的就是女兒和老母親。我怕我在裏面呆久了,她們受不了。

  新京報:最擔心女兒?

  唐慧:我在裏面最大的意志力就是要為女兒活著,要活著出來見她。

  新京報:被勞教意外嗎?

  唐慧:接到勞動教養決定書的時候,我都蒙了。我很絕望,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這麽做。我都想安安心心生活了,為什麼會這樣對我

  新京報:你怎麼看勞教決定書中對你的指控?

  唐慧:我覺得與事實不符。決定書說我鬧訪、纏訪,辱罵別人,這些我都沒做。在法院我跪過,但是跪在門邊。我從不阻礙交通,不罵人。我只是跪著,舉著牌子。

  只有見到領導才能有一點希望,但我一個弱女子見不到領導。我跪著就是希望感動領導,盡快見我。俗話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新京報:除了下跪,舉牌,你有沒有想過其他方式?

  唐慧:我想過,正常的信訪途徑我都走過,我也不想通過這種方式。下跪真的很不舒服,全身血液都不流通。我最多跪過18個小時。全身又痛又僵。

  新京報:跪的時候想的是什麼?

  唐慧:希望領導能接見我,快點把案子判下來。

  新京報:你覺得這樣的方式有用嗎?

  唐慧:會有用的。只要有心,領導就會接見我,不會讓我長久的跪下去。

  新京報:勞教決定書上稱你曾在永州中院立案大廳睡過十五天,你想過這樣會打擾辦公嗎?

  唐慧:我不吵也不鬧,就是住在那裏不走。我說,判決書什麼時候下,我就什麽麼候走。我沒有想到他們辦公的事情,我只是想,一個案子為什麼要拖那麽久?我是一個老百姓,我不想影響辦公,我也不喜歡睡在那裏,睡在那裏不好受。

  新京報:你這麼做是為了能早點拿到判決書?

  唐慧:是的。我去找過信訪辦,也找過法院院長,他們都讓我等。我等得太久了。法律規定的期限早就過了。在法律規定期限內我從來沒去找過人,是超過了兩個多月才去找的。我只是希望法院能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

  新京報:他們給你解釋原因了嗎?

  唐慧:他們說我的案子太複雜,必須延長。但不管再怎麼復雜,已經判了第一次了。第二次再複雜,延長的時間也要有個範圍。

  新京報:你對案子拖延不判特別在意?

  唐慧:案子拖得時間長,我必須不斷追這個事。如果結案了,我就能去賺錢養家,經濟會好轉。這麼拖著,對孩子也不好,她會不斷地想起這個事情。

  我相信邪不勝正

  新京報:案子從發生到現在已經近六年了,最難熬的是什麼時候?

  唐慧:最難熬的就是女兒失蹤的那三個月。後來女兒回來了,受了這麼大傷害,公安幹警不作為,都讓我們很煎熬。

  新京報:整個案子你最難以接受的是什麼?

  唐慧:最難以接受的是有的公安幹警的不作為。我從小到大,對公安幹警都非常崇拜和敬畏。我一想到傷害我們的竟然是我們崇拜的人,我無法接受。他們本應該保護我們的。

  新京報:你之前一點法律都不懂,怎麼去為案子奔走?

  唐慧:不斷咨詢好心的領導,不斷去看法律書籍。律師給我寫報告,我一字又一字,一段又一段地重復看。

  新京報:你老公說,你整天看判決書。裏面提到對你女兒的傷害,你會難受嗎?

  唐慧:我不想看,但不得已。我每段內容都要讀懂,如果我讀不懂的話,找領導的時候就沒法說出裏面的含義和我的看法。

  新京報:6年上訪了多少次?

  唐慧:去北京二三十次。上省裏百來次。

  新京報:你老公說過,你有時候也怕上訪?

  唐慧:坐火車我都坐怕了,只要去上訪,我心裏就不舒服。常常買不到票,即使買到也往往是站票。有時候為了省錢,只買半程票,車上查,就說自己上訪,很不好意思。

  新京報:想過放棄嗎?

  唐慧:還是想過的,但看到孩子眼淚的時候,我就想一定要堅強,一定要走下去。

  新京報:你有沒有信心,將來一定能得到公正?

  唐慧:我有這個信心,我相信正義一定會實現,邪不能勝正。

  我又陷在裏面了

  新京報:6月27日你終於拿到終審判決書,怎麽想?

  唐慧:心情非常復雜。維持原判,案子終於有了結果。但判決書內容比前一次有很大改變,好多對我女兒傷害大的證明都沒寫上去。我怕到最高院核準時,會有阻礙。

  新京報:你最擔心的是死刑不被核準?

  唐慧:對。我7月3日上訪也是因為聽說,有人帶著判了死刑的人的哥哥去最高院找熟人。我沒有證據,不敢輕易。但是我想,只有去公安廳再要求查瀆職的事情,那些人才會有畏懼情緒,不敢輕易去活動。

  新京報:你此前希望7個嫌犯都判死刑,現在只有兩個人判死刑,能接受嗎?

  唐慧:對現在的結果,我也不是很接受。陳剛是幕後老板,他沒有判死刑。但是我意識到這個結果不能改變了,這是終審了。

  新京報:你上訪時有沒有提到過要判7個人死刑?

  唐慧:我在報告裏寫過,我就是希望他們全部死。他們本該死,但是為什麽他們不死?我也懂法律,也知道我們要以人為本,可殺可不殺的就不殺。但作為受害者的母親,我可以有這個訴求。


  新京報:你上訪中有提過嗎?

  唐慧:我上訪中沒有。我此前上訪的主要訴求是希望案子能快點判。無論他們怎麽判,只要公平公正,判決書對得起全國人民就行。

  新京報:出了勞教這個事情,你還會繼續上訪嗎?

  唐慧:我之前放棄了。但他們這樣不明不白打擊報復我,我又陷在裏面了,出都出不來。不是我在看守所出不來,而是我陷在上訪的思想裏出不來。我擔心自己可能沒法安安靜靜地生活了。


  新京報:如果調查組給你合理的解釋,你會接受嗎?

  唐慧:我接受,我渴望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渴望我不再上訪。

  新京報:對你來說,合理的解釋指什麽?

  唐慧:合理的解釋,就是要查處通風報信的民警,處罰那些嫖客,解釋清楚假立功事件,還有這次勞教。

  新京報:有人說,長期上訪的人往往很偏激,你覺得自己偏激嗎?

  唐慧:也許有人這麼認為,我卻覺得這些年我性格變好了。以前我很暴躁,但現在我不那麼執著和偏激了。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情,這個世界以前不懂的現在懂了。

  新京報:比如說你懂了什麽?

  唐慧: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好人壞人,就知道埋頭賺錢。自己遭遇了這麼多後,就會去同情很多人,也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我也會想,該放下的就放下。

  這輩子最後悔沒保護好孩子

  新京報:出來了準備怎麼跟女兒說勞教的事?

  唐慧:我要跟她說:媽媽已經出來了,沒事了。是好多人救媽媽出來的,雖然這個世界很黑暗,但還是有光明。我希望你長大了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要用平常心去對待。

  新京報:這幾年女兒精神狀態怎麼樣?

  唐慧:她有時候突然給我打電話,什麽話也不講就是哭。她一直很依賴我很需要我,我在家陪她的時候,一只手抱著她,一只手拉著她的手。她說,媽媽你這樣抱著我,我睡覺就安心多了。

  她給我寫了很多信,說希望我永遠能陪著她,走到人生的盡頭。她怕我有一天離開她,她沒有辦法活下去。

  新京報:你對她的期望是什麼?

  唐慧:希望她能快樂地活下去,樂觀地面對這個世界。她現在害怕男孩子,在學校從不和男同學聯繫。我經常勸她要和男孩接觸,因為踏入社會是不會不接觸男人的。我希望她是個正常的孩子。

  新京報:經歷了這麼多,你覺得自己是一個什麽樣的母親?

  唐慧:我不是個好媽媽。我沒有保護好我的孩子。在她十歲前,我想賺錢讓她上最好的學校,她還沒醒的時候我已經出去賣東西了,等她睡著我才回來。如果我能多一點時間陪她,多一點時間給她說外面有很多壞人,讓她注意一點,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新京報:一直特別後悔?

  唐慧:後悔。如果我那個時候陪她去了溜冰場,如果我不做生意,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我對不起我的孩子,我沒有保護好她,這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

  新京報:這些年你也為孩子做了很多。

  唐慧:但是無論我做什麼事情也換不來孩子的健康,換不來孩子的過去。

  新京報:這些年會常做噩夢嗎?

  唐慧:我反復的做一個夢。夢見孩子又失蹤了,我找不到她。

  新京報:你能想到未來最好的情況是什麼?

  唐慧:我希望有一天能出現奇跡:醫藥發達了,孩子的病徹底治好了。只要孩子的病好了,我們的生活一定會幸福。

  新京報:以後會離開永州嗎?

  唐慧:會。我在這個地方怕別人打擊報復孩子,我也不希望孩子在這個地方想起以前的事情。以後她喜歡做什麽我都會支持她去做。


  □新京報首席記者 張寒

http://www.yangtse.com/system/2012/08/11/014107422.shtml

涉事的官員和犯人都應該拉去槍斃!若不是官方和非官方媒體都輪番轟炸,我看唐慧根本就出不來!


不論是官媒還是非官媒,這次都很關心事件。所以不論是不是自幹五,我都認同一件事:開放媒體鼓勵輿論,對政府施加壓力。
真不希望出現第二個唐慧。如果上訪順利,誰還願意鬧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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