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名>心氣痛脈論 內容:古傳心痛有九,循其名而責其實,纖毫難溷(混)。一曰虫,凡痛脈多伏,今反洪數者,虫也。厥名曰蛔, 長寸許,首尾通紅,踞于心窩子,吮血吸精,傷心之患,莫慘于是。以雄黃、檳榔、白礬為丸,殺之而痛自除。 二曰疰,疰者,自上注下也,令人沉沉默默,心中隱隱作病,甚有疰至 滅門戶而莫名其病者。脈則乍短乍長,乍澀乍細,非尋常藥餌所能療,惟蘇合丸(麝香、沉香、丁香、檀香、 香附、蓽茇、白術、訶子、朱砂、青木香、烏犀角各二兩,薰陸香、龍腦各一兩,安息香二兩,另為末,用無 灰酒熬膏,上為末,用安息香膏加煉蜜為丸,每兩十九,蠟包裹,溫水化服)、阿魏膏(楂肉、膽星、法夏、 麥芽、神曲、黃連、連翹、阿魏、蔞仁、貝母、風化硝、枯鹼、蘿卜子、胡黃連,上為末,姜湯浸,蒸餅為丸。 相其本體之強弱寒熱,體強而熱,阿魏丸;體弱而寒,蘇合丸),庶可以治。三曰風,風得火而益熾,火得風 而愈威。風而入于心,則痛之猝者也。其脈浮緊而數,以白菊、白礬為君,侯氏黑風散(白菊五錢,白礬錢半, 防風、白術、桔梗八分,人參、茯苓、秦歸、川芎、干姜、細辛、牡蠣三分,共為末,溫酒調),可采也。 四曰悸,有觸而驚曰驚,無觸而驚曰悸,悸而至于痛,則悸之甚者也。其脈虛而滑,加乳香、沒藥為使,李氏 養心湯(黃、茯苓、秦歸、川芎、法夏、甘草、柏子仁、棗仁、遠志、五味、人參、肉桂、乳香、沒藥、姜 棗引),盍用之。五曰食,食入于胃,停滯未化,攻沖作痛,其脈短而澀,平胃散(蒼術、濃朴、陳皮、炙草), 洵為對症之方。六曰飲,飲入于胃,攻注無常,激射作痛,其脈濡而遲,五苓散(豬苓、茯苓、焦術、澤瀉、 肉桂)實為導水之劑。七曰冷,寒氣犯于絳宮,脈則或遲或結,吳萸、川椒、砂仁、木香,止痛,書,何難共 証(經驗方︰木香、砂仁、肉桂,等分為末,每服五分)。八曰熱,火氣郁于胸膈,脈則或數或促,生地、梔 子、黃連、苦楝,除痛藥,確有明文 (經驗方︰黑梔仁一兩,干姜一錢五分,炙草一錢五分)。九曰去來痛,經脈周流,有礙則痛,過其所礙而旋 止,巡至所礙而複發。氣充血足,何礙之有,不必診脈,補之可也(經驗方︰黃、焦術、肉桂、秦歸、法夏、 陳皮、茯苓、炙草、姜棗引。)顧同是心氣痛也,以虫之傷人最酷者,居首;以疰之傷人最隱者,居二;以風 之傷人最速者,居三;以悸之介在可以傷,可以無傷者,居四;以飲、食之不輕傷人者,居五六;以寒、熱之 恆有者,居七八;以去來痛之人皆知而能治者,居九。想古人位置之宜,亦大費躊躇矣。然名則列之有九,而 義實本之于經。曰虫痛者,經言蛔心腹痛也;曰疰痛者,如飛尸、遁尸之類也;曰風痛者,經言肝心痛也; 曰悸痛者,手少陰之脈,起于心中也;曰食痛、飲痛者,足太陰之脈,其支上膈注心中也;曰冷痛者,寒氣客 于背俞,注于心也;曰熱痛者,寒氣客于經脈,與熱相薄也;曰去來痛者,經言氣不宣通也。要皆非真心痛 也,若真心痛,手足冷至節,旦發夕死,夕發朝亡,彼醫家所傳之方,大半言止冷痛;本草所注之性,間有止 熱痛之語。夫冷熱之痛,病之最淺而最易辨者,諸書尚且聚訟,何況痛之至隱而至僻者乎。領會《靈》、《素 》微詞,才是醫家學問;變化本草訓語,方知用藥權衡。 <目錄>卷二 <篇名>腰痛脈論 內容:《脈要精微論》曰︰“腰者,腎之府,轉移不能,腎將憊矣。”《經脈篇》曰︰“足少陰之別,名曰大鐘, 實則閉癃,虛則腰痛。”《刺腰痛篇》曰︰足太陽脈,令人腰痛。《刺瘧論》曰︰“足太陽之瘧,令人腰痛。” 細考《內景傳圖》,腰為腎經所居之地,膀胱經所過之區,腰痛止此二經。彼足厥陰、足陽明、足少陽經,本不 行腰,而言腰痛者,牽引而痛也。方書所辨,未嘗分別其經;世醫所治,止及腎虛一語。夫腎與膀胱,一表一 裡,邪之自外來者,盡屬太陽之腑;痛之自內生者,總歸少陰一經。診其脈之沉細者,而知其痛在少陰焉。時 痛時止者,房勞耗其精也(熟地、淮藥、棗皮、澤瀉、粉丹、茯苓、杜仲、牛膝)枕衾燦爛,心迷解語之花( 唐《天寶遺事》,大液池千葉蓮盛開,帝與妃子共賞,謂左右曰︰“爭似此解語花”),雲雨蒼茫,神醉游仙 之夢(《高唐賦︰“昔者,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外家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 游高唐,愿荐枕席”)。時痛時熱者,濃味熬其水也(熟地、淮藥、棗皮、茯苓、澤瀉、丹皮、黃柏、知母), 山筍湖蒲,總無下箸之處(《晉書》何曾日食萬錢,對案尚無下箸處);膾鯉鱉,翻為適口之資。痛著不 移者,閃挫竭其力也(經驗方︰熟地、丹皮、秦歸、杜仲、續斷、淮膝、桃仁)。重舉千鈞,自詡扛鼎之力( 《漢書》項羽力能打鼎);奇經百驗,空傳刮骨之文(見華佗注)。填骨髓而補真陰,為少陰之主藥,厥惟地 黃,調和補瀉,燮理陰 陽,實為護國之臣。診其脈之浮緊者,而知其痛在太陽焉。刺痛背肉者,風淫于腎俞穴也(經驗方︰麻黃、獨 活、細辛、防風、秦歸、酒芍、生地)。傴僂而行,偏銘考父之鼎(《左傳》正考父之鼎名曰︰“一命而傴, 再命而僂,三命而俯,循牆而走”);在望,也承丈人之蜩(《莊子》仲尼適楚,出于林中,見者, 承蜩猶掇之也,顧謂弟子曰︰“用志不分,乃凝于神,其丈人之謂乎。”注︰,曲背;承蜩,以竽粘 蜩)。郁痛畏冷者,寒客于氣海俞也(經驗方︰麻黃、附子、細辛、秦歸、炙草)。閑坐淒涼,濫廁楚宮之女 (楚王愛細腰,宮女多有不食以求瘦其腰者);幽居冷,空披齊國之紈(梁簡文帝啟魯縞齊紈,藉新香而受 彩。梁元帝謝錦,啟鮮潔齊紈,聲高趙轂)。病重難移者,濕著于藏精所也(經驗方︰麻黃、蒼術、杜仲、淮 膝、焦術、秦歸、茯苓、苡米、炙草)。舉止維艱,已作支離之態。《莊子》支離疏者,頤隱于齊(臍),肩 高于項,會撮指天,五管(官)在上,兩脾在脅。”注︰支離,駝子;疏,人名,會撮,發髻;屈伸莫遂, 且無輾轉之嫌。調血脈而通關竅,為太陽之主藥,實為麻黃,驅逐客邪,通行經絡,允推先鋒之將。少陰不輕痛, 太陽之痛居多,所以《內經》麻黃之症特詳。今人所治,動曰地黃症,盍取《內經》而細玩之也乎? <目錄>卷二 <篇名>香港腳痛脈論 內容:諸痛忌補,香港腳痛尤甚。名曰壅疾,壅者,濕氣堵截經絡之謂,顧其名可以思其義。有為寒濕壅者,人 跡板橋(溫庭筠詩︰“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身歷冰霜之慘;江深草閣(杜甫詩︰“五月江深草閣寒 ”),泥多滑之侵。冷淒之氣,下注為濕,浸淫筋骨,晝夜憎寒作痛,其脈濡而遲。非蒼術、加皮,不足以 燥勞筋之濕;非干姜、附子,不足以祛切骨之寒(經驗方︰蒼術、加皮、羌活、防風、防己、附片、干姜、秦 歸、苡米、木瓜、炙草、大棗)。有為濕熱壅者,餐瓜嗜果,惟貪口腹之甘,旨酒嘉肴,罔顧肺腸之腐。薰蒸 之氣,下流為濕,煎熬陰血,臨夜發熱而痛,其脈濡而數。惟淮通、蘇梗,庶可以疏閉塞之經;惟黃柏、麥冬 、庶可以清蘊隆之熱(經驗方︰淮通、蘇梗、黃柏、麥冬、生赤皮、秦歸、羌活、防風、苡米、木瓜、炙草)。 有為風濕壅者,濕郁為熱,熱則生風。其痛也,走注無常,輒肆其毒,中于踝,腫則載涂若跣(《書•說命 》︰若跣,弗視地,厥足用傷”);中于脛,伸則痛如刀;中于膝,形則蓋大如鶴。其脈濡浮而數。必也大黃芒 硝退其火,而風斯息;防風、羌活散其風,而濕乃除(經驗方︰大黃、芒硝、羌活、防風、秦歸、生地、牛膝 、淮通、炙草、姜棗引)。斯三者,本非廢疾,而多致成廢疾者,補誤之也。跛倚以為容(《禮記》有司跛 倚以臨祭),許多書齋秀士;蹣跚不自便(《史 記》︰“子苦蹣跚”。言足欲進而趑趄也),偏及繡閣名姝。究其受害之由,無非流俗所尚溫補醫者之所為也。 外有一種蜷縮枯細,不腫而痛,名曰干香港腳痛,有潤血清燥之方。又有一種足跟作痛,腫而紅,名曰陰虛 腳痛,有補腎養營之劑。驗其症,或腫或痛;審其脈,為澀為細,可考而知,與濕有大不相侔者。治是症者, 勿藉口斯二症而任意補之也可。 <目錄>卷二 <篇名>消渴從脈分症論 內容:經曰︰“二陽結(足陽明胃,手陽明大腸),謂之消。”同一結也,而氣分、血分判焉(病在氣分則渴, 病在血分則不渴。消渴以渴為主而判氣血,血分亦有渴者)。氣分結者,病發于陽;血分結者,病發于陰。 二症相反,如同冰炭。其發于陽也,陽明被火煎熬,時引冷水自救,脈浮洪而數;其發于陰也,陽明無水涵濡, 時引熱水自救,脈沉弱而遲。發于陽者,石膏、黃連,可以折狂妄之火(石膏、知母、炙草、黃連、粳米), 人所共知;發于陰者,其理最為微妙,非三折其肱,殊難領會。人之灌溉一身,全賴兩腎中之水火(津液發源 于華池,涌于廉泉,為甘露、為瓊漿,以養百骸。華池,兩腎中先天之祖竅,水火朕兆處。廉泉,舌下二穴 名),猶之甑乘于釜,釜中水足,釜底火盛,而甑自水氣交流,倘水涸火熄,而甑反干枯縫裂,血分之渴,作 如是觀。當此舌黑腸枯之時,非重用熟地,不足以滋其水;非重用附桂,不足以益其火(八味湯︰肉桂、附子 、熟地、山藥、棗皮、澤 瀉、丹皮、雲苓),火熾水騰,而渴自止。余嘗治是症,發于陽者,十居二三,發于陰者,十居七八,用桂附 多至數斤而愈者。彼本草所注,無非治氣分之品,而治血分之藥性,不注于本草,方實始于仲景,至喻嘉言 而昌明其說。上消如是,中下消可類推矣(胃熱多食善飢為中消,腎熱渴而小便有膏為下消。治法仍分氣血。 下消小便甜者難治,水生于甘而死于咸,小便本咸而反甘,是脾氣下陷腎中,土克水而生氣泄也)。昔漢武帝 患是症,仲景進桂附八味湯,服之而愈,因賜相如服之不效。或曰,相如之渴,發于氣分。或曰,相如為房勞 所傷,非草木之精華所能療。武帝不賜方而賜以金莖露一杯,(李商隱詩︰“侍臣最有相如渴,不賜金莖露一 杯”),庶幾愈焉,未可知也。 <目錄>卷二 <篇名>嘔吐脈論 內容:嘔吐之症,一曰寒,一曰熱,一曰虛。寒則脈遲,熱則脈數,虛則脈虛,即其脈可以分其症。最易治者, 寒,陽明為消磨五谷之所,喜溫而惡寒,一自寒犯于內,兩相齟齬,食入即吐,不食亦嘔。彼法夏、丁香、白蔻 、砂仁,本草所注一派止嘔定吐之品,非不神效,不如一碗生姜湯,而其效更速者,經所謂寒氣客于腸胃,厥 逆上出,故痛而嘔是也。最誤治者,熱(寒涼燥烈之性,功過參半焉者也。丹溪滋腎 水而清濕熱,原補前賢所未備,乃效顰者,肆行寒涼,人之死于寒涼者,非丹溪之罪,實不善讀書者之罪。有 明諸儒救寒涼之弊,多為過激之言,二百年中,寒涼之風,一變為燥烈之火,人之死干燥烈者,什倍于寒涼。遇 是症,彼曰宜熱,此曰宜熱,且曰某書某書,鑿鑿有憑,又安知症屬熱乎哉?)。寒之不已,郁而為熱,醫不 知其熱,仍以辛熱治其寒,愈嘔愈熱,愈熱愈吐,彼麥冬、蘆根,止嘔定吐,書有明文,尚不知用,何況石膏 之大涼大寒乎(經驗方︰石膏、麥冬、粳米、炙草)?不知石膏為止嘔定吐之上品,本草未注其性,《內經》實 有其文。經曰︰“諸逆上沖,皆屬于火,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于熱”是也。最好治者,虛,不專責之胃, 而兼責之脾,脾具坤靜之德,而有乾健之運。虛難轉輸,逆而嘔吐,調理脾胃,乃醫家之長策,理中湯(人參、 焦術、干姜、附子、炙草、大棗)、六君子湯(人參、焦術、法半夏、茯苓、陳皮、炙草),皆能奏效。經曰 ︰足太陰之脈,挾咽連舌本,是動則病舌本強,食則嘔是也。夫嘔吐,病之最淺者也,噎膈,病之至深者也, 極為易辨。嘔吐,其來也猝;噎膈,其來也緩。嘔吐,得食則吐,不食亦有欲嘔之狀;噎膈,食入方吐,不食 不嘔。嘔吐,或寒或熱或虛,外見寒熱與虛之形;噎膈,不食亦與平人一般。嘔吐不論年之老幼;噎膈多得之老 人。嘔吐,脈有遲、有數、有虛;噎膈,脈緩。方書所論嘔吐,牽扯噎膈之文,噎膈半是嘔吐之方,有何疑 似之難辨而茫無定見也。昔在湘中,壺碟會友,一老醫曰︰“吾治噎膈,得愈數人。”核其藥,曰附子理中湯, 考其症,乃脾虛之嘔吐者。又一老醫曰︰“吾治噎膈,得愈數人。”核其藥,曰黃連法夏湯,考其症,乃胃 熱之嘔吐者。諺云︰“藥能醫假病,人多得假名,”其 即二老之謂歟﹗至于老人氣鯁,時嘗嘔吐,不可概以嘔吐論,亦不可遽以噎膈論,蓋津少氣虛,難以傳送,古 人刻鳩于杖,祝其無噎者,此也。孕婦嘔吐,法夏不犯禁例,且能安胎,《準繩》已詳言之。更有婦人,天癸 來時,為風寒所襲,傳送肺經,血凝于肺,食入即嘔,一載有餘,醫家以尋常治嘔吐之法治之,或寒或熱,俱 不見效,只以桔梗、紅花諸藥,去瘀生新,數劑而愈,此又不可不知也。 <目錄>卷二 <篇名>痿症不從脈論 內容:《內經》痿論與痺論、風論,分為三篇,病原不同,治法亦異。方書多雜見于風痺論中,將經文混淆, 后學迷離莫辨。按四體縱馳曰痿(經曰︰肺熱葉焦,則皮毛虛竭急薄,著則生痿。又曰︰帶脈不引,故足不 用。經之所言者,止痿于足耳,而分筋、肉、骨、脈痿。道人治之而愈者,則不止于足,而有頭痿、腰痿、 手痿、一身俱痿。其論形體枯澤,亦與經論稍有差池,而其治法,仍不外乎經義,不過于潤燥活血隊中,少加 桂為之向導。篇中所論,以所見言),與風相近而實相遠,不仁不用,究非瘓非癱(《正字通》︰“癱瘓,四 體麻痺,筋脈拘急。”按諸醫書,發于左為癱,發于右為瘓,男多發左,女多發右),不痛不腫,實非螈非 (筋急而縮為螈,筋馳而緩為,伸縮不己為螈。按︰,馳之,外見風症)。有即發即愈者,有歷一二日 方愈而複發者, 有周年半載而不愈者。語言依然爽朗,神氣依然清明,飲食形體依然不變不減,令醫有莫知所適從者。考本草 所注,黃柏、蒼術為治痿之要藥,醫多不解,不敢輕用,而以為脾主四肢,純以補脾溫脾之品治之,致痿成終 身者比比矣。間亦有幸用而獲效者,第知病之愈而不知病之所以愈,盍讀《內經》而恍然焉。經曰︰“治痿獨 取陽明”。陽明主潤宗筋,為濕熱所傷,宗筋不潤,弛而不能束骨,發而為痿。蒼術陡健陽明經,黃柏清熱而 堅骨,藥到病除,而后嘆古人,名為二妙,實有妙不可言者。夫病源不清,見其方而不敢用其藥;病源既清, 推其類可以盡其餘。麥冬能治痿者(經驗方︰麥冬,粳米煮粥),濕熱蒸肺,肺葉焦而難以宣布,干地能治痿 者經驗方︰干地黃四兩,黃柏一兩,知母一兩,肉桂一錢,煉蜜為丸,濕熱傷血,血脈涸而不能養筋。本草 所注,可以清熱而涼血者,皆可以治痿也。病自我識,方自我立(書傳古方,為后人之法程。明君臣之義,補 瀉之理,非謂即以其方治病,南北之水土不同,古今之時勢不同,年齒之老幼不同,冬夏之寒燠不同,賦稟之 濃薄不同,氣質之清濁不同,境遇之順逆不同,是在為醫者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有是症必有是方)即不用黃柏 、蒼術可,即倍黃柏、蒼術亦可。其或兼風、兼痺、兼虛,雜用治風、治痺、補虛,有何不可?至于脈,置之 勿論可也。 <目錄>卷二 <篇名>風痺脈論 內容:病有明醫能治,草醫能治,而大醫不能治者,風痺也。痺者,閉也,謂兼寒濕閉塞經絡而痛也。《內經》所 以有風勝、寒勝、濕勝之分,而有行痺、痛痺、著痺之語。診其脈浮緊而 弦,要歸于風,病發肝經,殃及肢體。中于骨則伸而不屈,中于筋則屈而不伸,中于血則凝澀而不流通。治之 之法,羌活、防風疏其風;紫蘇、青皮行其滯;加皮、黃柏堅其骨;苡米、木瓜舒其筋;蒼術、防己燥其濕; 松節、茄根散其寒;人參、白術補其氣;生地、秦歸活其血。有雜合之症,斯有雜合之方(經驗方︰羌活、防 風、石膏、側柏葉、黃松節、苡米、木瓜、秦歸、炙草、生地黃)。倘郁而為熱,脈數無論,又當大泄其熱; 閉而積寒,脈遲不來,又當重溫其經。所謂明醫者,黑籍除名,丹經注字,儒、釋、道心歸一貫,天、地、人 理統三才,名山考道,面壁九年,勝地身,足濯萬裡。其于是症,外有以燭照五運六氣之淫邪,內有以洞鑒 五臟六腑之亢害。用風藥為君,有用至數斤而愈者;用大黃泄熱,有用至數斤而愈者;用附子溫經,有用至數 斤而愈者。大醫見之而咋舌,草醫見之而傾心也。草醫何以敢與明醫抗衡哉?是症經驗之方,有用之一世者, 有用之二世者,有用之三世者,奇貨可居,匪伊芳朝夕矣。采藥于深山虎穴(《漢書》班超曰︰“不入虎穴,焉 得虎子?”)、蠶叢(《成都記》︰“蠶叢氏,蜀君也。”李白詩︰“見說蠶叢路,崎嶇不易行”),不辭登 陟;教子于密室雅涂(盧仝詩︰“忽來案上翻墨汁,涂抹滿書如老雅”)、蚓跡(唐太宗《王羲之傳》論肖子 云,擅名江表,然無丈夫氣,行行若潔春蚓,字字如綰秋蛇),大費躊躇。購米市鹽,信是傳家之寶;枕流漱 石(晉孫楚欲隱居,誤云“枕流漱石”,王濟曰︰“流可枕,石可漱乎?”楚 曰︰“枕流欲洗其耳,漱石欲礪其齒”),希圖待聘之珍。想其附耳低言,吾祖如是,而屢效焉;吾父如是, 而屢效焉;吾身如是,而屢效焉。一卷之書,不從理解得之,不從藥性得之,而從經驗得之。乃知岩谷生苗, 必非無故;舉凡玉女(《爾雅注》似葛,蔓生有節,江東呼用龍尾,亦謂之虎葛,細葉赤莖)睽姑(《爾雅注 》鉤也,一名王瓜,實如瓜,正赤味苦),雞頭鴨腳(洛陽《伽蘭記》︰生筋狗骨之木,雞頭鴨腳之草, 亦悉備焉)。無非逐風燥濕祛寒之品,妙手所得,適與是症相當,而與明醫吻合,所以大醫見草醫而驚訝, 明醫見草醫而肅然起敬也。世之所稱大醫者,我知之矣,非醫大也,補大之也,補何以大?藥大而醫亦大耳。 其出門也,衣輕策肥,揚鞭周道,意氣可謂都矣;其診脈也,凝神閉目,兀坐終朝,經營可謂苦矣;其開方 也,咀筆濡毫,沉吟半晌,心思可謂專矣。及閱其所撰之單,黃、白術、附子、干姜,詎知熱得補而益烈, 寒濕得補而益凝,輾轉糾纏,釀成不用,可勝悼嘆。蓋嘗微窺底蘊,其素所挾持者然也。咄咄逼人,獨會醫門 之捷徑;揚揚得意,別開海上之奇方。原未夢見何者為脾胃?何者為命門?開口不曰脾胃土敗,便曰命門火衰。 本草千百味,約之不滿十味;古籍千百方,算來止用兩方。何分內外之傷,概歸一補;不論陰陽之症,總是一 溫。《靈樞》《素問》,一筆可勾;《湯液》(本草名,伊芳尹著)、《難經》,百年難學。漢、唐、宋、元之書, 許多闡發;張、朱、劉、李之論,徒事鋪張。從來醫書萬言,記得僅有三言;人心七竅,剖開全無一竅。彼冬 虫語冰(《莊子》夏虫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徒知有寒,不知有熱;方諸春蛙坐井(《莊子》“井蛙 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墟也︰”韓愈《原道篇》︰“坐井而觀天,曰天小者,非天小也”),不知有 石(與實同音),止知有墟(與虛同音)。可惜英雄將相,枉罹非辜;劇憐才子佳人,空傷不祿。午夜雞鳴, 不作回頭之想;半生馬跡,悉是撓舌之方(結撓其舌而不能飲食,不能言語)。大醫所以見明醫,引身而避; 草醫見大醫,而羞與之為伍也。噫﹗明醫不世有,草醫不敢用,大醫之流毒,宜乎眾矣﹗ <目錄>卷二 <篇名>老痰不變脈論 內容:天下怪怪奇奇之症,診其脈,依然園靜和平者,老痰也。夫痰之名不一,其源亦不一,皆足以變脈,惟 老痰隱伏于腸胃迥薄之處,不關五臟,不傷六腑,故脈不變。但年積久而作崇,以余所親自閱歷,怪症百出者 言之;有耳初聞蟬聲,次聞風雨聲,久之聞雷霆聲者;有目初見房屋欹斜,次見山川崩裂,后見平地沉陷者; 有喜聞吉祥語,如言鄉會試擢,詞林點狀元,則神完氣足,手舞足蹈,倘聞言凶事,如疾病災難,死喪之類, 則氣絕神消而死者;有自覺一條虫,由頭走至背,自背走至胸,若痛若痒,手莫可支者;有日見一個白鼠,由 壁走上梁,由梁走地下,呼人打鼠者;有日見一個白貓兒,時走堂前,時伏書案,獅子尾,毛長寸許,潤澤豐 滿,性馴可愛,招人觀玩者;有旦晝安靜,無異平人,夜不上床,時寐時寤,語言支吾,欲兩三人陪坐以待旦 者;有日則舉動如常,飲食如舊,臨夜病症百出,莫可名言,呻吟床褥,直到天明者;有靜坐一室,只許妻兒 相見,若見他人,心驚膽怯,無地躲避者;有見物與平人無二,及見小兒,止數寸高,大人不過尺許者;有神 充氣足,到晚自 揣必死,將家事一一分咐妻兒輩,漸漸神消氣餒,儼然死去,醒則仍複其元,或數日一發,一月一發者;有睡 至半月方醒,醒則氣體強健,飲食倍進,不過兩三日后,睡如初者;有一月方食,氣血不減,精神少衰者。皆 竊取王隱居滾痰丸治之而全愈者也(滾痰丸︰青礞石一兩,沉香五錢,酒大黃、酒黃芩各八兩,上將礞石打碎, 用焰硝一兩,同入瓦罐內,鹽泥固濟,晒干,火,石色如金為度,研末合諸藥,水丸,臨臥時每服二錢五 分,生姜送下)。惜隱君製其方,未言及于脈,醫無所據,不敢輕用。吾邑蔣渭浦(諱熊藻)著《九門奇方書》, 以痰門居首,獨推此方,實為隱君之功臣。亦未會通乎脈,止可一人用之,而不可與眾人共用,遂使其書其方, 庋之閣上,不大盛傳,苟知以脈証病,用滾痰丸直行無所事耳。世之患怪怪奇奇之症者,一旦值此而沉頓除, 王隱君濟世之婆心,得以闡明于世,即吾邑蔣渭浦創書之美意,亦幸當代之有傳人矣。 <目錄>卷二 <篇名>癇症脈論 內容:諸癇病發,卒倒抽掣,叫吼吐涎。因其聲之似,而有豬癇、馬癇、羊癇、牛癇、雞癇之分。溯其源,卒倒無知者, 痰迷心竅也;搐搦抽掣者,風入肝經也。名雖不一,不外心肝二經。經曰︰“脈滑大,久自已;脈堅小,死 不治。”有得之胎前者,兒在母腹,其母猝然受驚,痰氣逼入心肝,與本來氣血搏見成窠,此不可治者也;有 得之懷抱者,小兒心肝有餘,神氣不足,偶有所觸,風動于肝,火發于心,神不守舍,痰涎蔓衍,浸淫乘其隙 而入之,據以為主,此介于可治不可治者也;有得之成人者,外感風寒,內傷飲食,逆于臟氣, 閉塞諸經,郁而生痰,膠固心肝,此無不可治者也。夫有桀驁不馴之虜,必恃斬關奪隘之才;有頑梗難化之 梟,必須執銳披堅之勇。蓋負勁敵,非詩書所能啟牖,仁義所能漸摩,禮樂所能陶淑,不得不挽強弓,操毒 矢,以摧其鋒而搗其窟。痰之凝結心肝,亦由是也。彼挾心肝以淬其鋒,溫之而餘氛愈熾;據心肝以完其窟, 和之而固壘難降;且脅心肝以成其黨而樹其敵,補之而邪焰鴟張。求其剽悍之性,直抵巢穴而能殺伐者,其惟 礞石與麝香乎。可以撥亂而反正,能平肝下氣,為治驚利痰之聖藥。余于是症,胎病無論已,小兒未曾診視, 稍得成人,但脈浮大,概以礞石滾痰丸、麝香丸攻之,日服六君子湯一帖,得愈者無數。有服至一月愈者,有 服至兩月愈者,以痰盡為度。經曰︰“有故無殞”,不信然歟﹗《難經》訓癲為僵仆直視,與癇無異,進閱《 內經》癲狂篇,亦大同小異。以為癇即癲者,非也,《內經》明有三條之論;以為癇不同于癲者,亦非也,所 言癲癇兩相仿佛,故闕之以俟參考(麝香丸方︰法夏、膽星、陳皮、枳實、麝香、雲苓、青皮、炙草、生姜汁 為丸。一方治小兒乳哮︰姜虫伴糯米,浸與浮沫,去米焙干,研細末,米湯調服)。 <目錄>卷二 <篇名>哮症脈亂無妨論 內容:《內經》有喘正哮,至漢方哮喘並論。喘之源不一,哮之源止有冷痰入肺竅而已。夫肺為嬌臟,清虛之 質,不容些毫芥蒂懸于胸間,其竅仰上,一有所入,則不能出。人而 飲冰食果,積成冷痰,浸淫于內,是為痰母,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一為潮上,肺竅為之閉塞,呼吸亂矣,呼 吸亂而二十七脈之迭見而雜出者,無所不至。其遇寒而發者,寒與寒感,痰因感而潮上也;其遇熱而發者,寒 為熱蒸,痰因蒸而潮上也。必待郁悶之極,咳出一點如魚腦髓之形而症斯愈,脈亦隨之而平。本草所訓,性味 猛烈,惟麻黃、砒石,可以開其關而劫其痰。麻黃能發汗,一到哮症,雖盛夏之月不發汗;砒石能傷人,一到 哮症,雖羸弱之軀不傷人。有是症有是藥而卒不能除其根者,麻黃能通痰塞之路,而不能拔痰踞之窠;砒石能 剿痰招之黨,而不能殲痰伏之魁。藥到即愈,愈而複發者,此也。余嘗見老人患癆傷咳嗽吐血,體瘦脈數,敗 症備矣,詢其素有哮症,癆無可治者,以二藥治其哮得愈者數人。又嘗見老人患上氣咳嗽,喘悶脈急不寐,困 頓極矣,問其素有哮症,氣無可治者,以二藥治其哮,得愈者亦數人。瑤池古冰雪,為肺擬冷痰,斯言近之 矣。 製砒石法︰以淡豆豉晒干研末一兩,砒石一錢,飯和為丸。 (刺史家節庵,歷宦四十年,解組歸裡,年已七十矣,患哮喘不寐,服麻黃而愈,重一本之親,招諸玉, 砌結三生之愿,待聆金音,雅意殷殷,命著是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