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剛：互聯網創業者決策速度比質量更重要

孤寂如雲

「長江商學院MBA十周年慶祝論壇」於11月23日在北京舉行。上圖為1號店創始人董事長于剛（圖片來源：新浪網）

以下為演講實錄：


我一直在下面感受和吸收大家的正能量。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首先得恭喜大家走過了輝煌的十年，我相信你們下十年，下五十年，一百年會更精彩。


為何創業

在座的很多人過去創過業，很多人正在創業，也有很多人有意向將來創業。可是你有沒有深層次的想過，你創業的目的是什麼？是因為現在的工作不順心，想逃離職場，離開職場的約束、官僚主義、辦公室政治和天花板；還是很羡慕那些成功人士，像馬雲、俞敏洪、馬化騰，希望能沙裏淘金功成名就；還是你真正有激情，有夢想，想成就一番實現價值改變格局的事業。我今天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兩次創業的一些感悟，也希望大家從我的感悟當中能有所體會，或者少走一些彎路。


創業第一悟：創業是馬拉松，不是百米衝刺

如果在創業之初不想做一個百年老店，就不可能做一個基業常青的企業。

我第一次創業是在美國創業的時候，當時做航空管理軟體，拿到項目以後，馬上就開始寫軟體，可是寫了一年之後才發現軟體的架構是錯誤的，像義大利的通心粉一樣攪成一團，導致越寫越複雜，越寫越難改。於是，推翻重新搭架構，重新寫軟體，浪費了一年的時間。可是這還僅是一個技術問題，企業更重要的還是文化、核心競爭力的建立，沒打好基礎以後寸步難行。

在創立1號店的時候，我和我的搭檔劉峻岭在一個小屋裏，不到十平米，一張桌子，在招第一個員工前，我們花了非常多的精力來考慮企業的精神和文化是什麼。寫了兩頁紙，後來覺得這個太長了，記不住。我們就把它縮成半頁紙，說還記不住。最後變成8個字，兩個人分頭排序，發現完全一致：誠信、顧客、執行、創新。結果這8個字成了我們企業的基石，讓我們的企業有了靈魂，而且我們把它落實到每一個行動中去。


創業第二悟：創業要迎難而上，如果不難價值也低

我發現，以前想了很多的點子，回頭一看別人都做過了，沒做的都是一些硬骨頭，如果不越過這個坎兒的話產生的價值也很低。即使是一個非常新的點子，如果一些巨頭們發現有價值的話，一旦進入，就把你壓死了。但是，不是說什麼難的事情你都去做，一定要知道這個難難在哪裏？另外，你有沒有解決這個難點的方法和工具，最後有沒有堅韌不拔的毅力。比如我們創業之初，當時分析做電子商務如何切入。早期我在亞馬遜做電子商務，而且參与了亞馬遜到中國來收購卓越這一過程，知道中國電子商務的機會是巨大的。我們就分析中國的電子商務，發現很多垂直領域都有企業在做了，有做服裝的，有做圖書的，有做母嬰的，有做各種各樣的垂直領域的。我們說為什麼不能什麼都賣呢？比如賣百貨或者快消品，大眾所需。我們覺得這個網上超市的點子應該很好、很新，結果一去看，這個點子並不新，有很多的嘗試。這麼好的想法，他們為什麼沒有做起來呢？難點在於供應鏈的管理，超市的商品大、重、易漏、易損、保質期短。很難！知道難點不要緊，要看我們在這個方面有沒有核心競爭力，能不能解決這個難點，有沒有價值？我們克服了這個困難以後，發現從快銷品切入對於我們現在發展的意義和貢獻是巨大的。一是避免了當時與其他網站的直接競爭。二是大眾所需，獲取顧客快，我們現在已經擁有4700萬的顧客。三是快速消費品顧客購買頻次非常高，所以迅速幫我們建立一個黏度強的活躍客戶群，為我們後續發展打下基礎。難不要緊，我們知道難點在哪兒，可以解決這個問題，而不像哥德巴赫猜想，我沒有辦法去證明。


創業第三悟：創業要尋找你的激情，激情會把不可能變為可能

賈伯斯（喬布斯）也講了，唯一讓我走到今天的，就是我鍾愛的事情。如果你沒有找到它的話，還得繼續去找，不要放棄，將來你找到的時候，你的心會告訴你的。你要找的就是這個激情。剛才我聽長江校友鄭昊講他航海的故事，很受鼓舞，他找到了他的激情。其實創業的話，就是要找到激情，就是吃飯的時候也想它，睡覺的時候也想它。我每天早上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到辦公室工作去，因為我昨天又想了幾個好的想法要去實現。我知道今天我去工作的時候，會遇到很多的困難，有的是技術問題，有的是人事問題，各種各樣的問題都會有。但是我渴望著去迎接這些挑戰，如果沒有這些挑戰的話，就不需要我來做了，什麼人都可以做。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激情非常重要，如果你沒有找到，繼續找，不要放棄，找到的時候，你的心會告訴你。


創業第四悟：志同道合的夥伴，會讓創業更享受

俞敏洪講了他的合作夥伴，我認為合作夥伴在一個創業過程中非常非常重要。我有一次好的經歷，一次不好的經歷。一次不好的經歷是我在美國創業時遇到了現金流的問題。我們當時做軟體，每完成一個里程碑委託方才支付我們一筆現金。有一次我們晚了，沒有按時做出來，現金流出現問題了。我就召開管理人員的會議，就說下個月資金出了問題，首先我不拿薪資，所有的高管半薪，員工照發，大家全力以赴把這個開發完成。結果第二天清晨，我的CTO（首席技術官）在我的門口等著我，見我進來，把門一關，把辭職遞過來，他可以與我有福同享，但是不能有難同當。

這次創建1號店非常有意思，峻岭和我都是戴爾的高管，邁克爾·戴爾（戴爾公司的創辦人）就是我們兩個人認識的媒人，他把我介紹給峻岭，結果我們兩人一起離職創業。我覺得作為合伙人的話，非常重要是什麼？第一是價值觀要一致，價值觀要非常一致，首先就是我們來做的是一個事業，而不是一件事。第二個就是相互之間要非常的透明，不能小肚雞腸。第三如果有互補那是最好的。有了很好的合作夥伴，發現創業變的很簡單很有樂趣。我們遇到困難的時候，會拍著對方的肩膀說沒有關係的，將來這些坎坷都是我們的故事。

記得我們有一點小小的成功，小的業務增長的時候，我們都會慶賀，經常到峻岭家喝酒。因為他是澳洲移民，經常從澳洲帶酒回來，但是我的酒量比他大酒風也好，他經常嘗幾口，剩下的酒都被我喝掉。互相尊重和激勵讓創業過程變得非常有趣。但是合作夥伴的關係需要維繫，因為我們都是很強勢的，在大企業里都管過很大的團隊。我們有一個很好的機制，每兩個星期的周五，清晨9點鐘把門一關，不準任何人打擾，半個小時，做批評與自我批評。這個時候，就可以全攤開來，過去兩周，你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哪些決策我們做的對，哪些決策做的是錯的。我們從來不在意這個事是你對還是我對，這個沒有關係。而是要找到真理在哪裏。只要我們真正找到真理了，我們就會義無反顧一起往前走。即使我們有很大的分歧，沒有關係，我們把我們的團隊一起叫進來幫助我們理清思緒。我覺得做的最好的決策是什麼？是一次我們兩個人有完全相左的意見，我們把團隊叫進來，大家討論，最後拿出來的方案是團隊的方案，而不是我們兩個人的方案，我們兩個人的方案都被推翻了，這是我們做的最好的一次決策。


創業第五悟：在創業過程中，決策的速度，往往比決策的質量更重要

在創業過程中，尤其是跟互聯網相關的企業，我認為決策的速度比決策質量往往更重要。為什麼？因為如果在那個時間窗口，沒有做出決策的話，機會也就失去了，沒有再做這個決策的機會了。因為互聯網信息量很大，傳播速度非常快，要做非常快的做決策。從最早10平米面對面一張桌子的辦公室，我們搬了5次辦公室，但我們從來都坐在一個辦公室里，做好決策討論一下馬上就往前推動。一時對錯沒有關係，因為我們知道大方向是對的，我們要往前走，不能停滯不前。但是我們有一個糾錯機制，這個機制讓我們每兩個星期回頭看看過去做的決策對不對，哪些地方需要改正。這樣的話，始終讓我們往前走。也許是zigzag的前行。


創業第六悟：要敢於否定自己，你不革自己的命，別人就會革你的命

要敢於否定自己。30年前我在美國康乃爾大學讀書的時候，我最渴望的就是到一個曾經非常偉大的公司，一個當時如日中天的企業去做實習，那個公司叫柯達。大家知道柯達是最早發明數碼相機的，可是真正的當數字化改變這個行業的時候，柯達沒有跟上，不敢革自己的命，結果被別人革了命（破產）。我們一直在反省自己，要居安思危，為什麼這樣講？比如移動，我認為移動不是電子商務簡單的搬到移動設備上，不是一次進化，而是一場革命，移動商務將要革電子商務的命。過去我們還談電子商務如何改變了傳統零售，使顧客足不出戶，享受購物和服務，移動現在可以隨時隨地隨身服務，不再是足不出戶，你可以在沙灘散步享受渡假的時候購物。我們的思維要往前想。第一要在移動商務上投入，第二是不能把現在做電子商務的方式去想移動電子商務，移動電子商務有掃描、圖像識別、定位、感應等功能，使得過去講的物聯網的概念成為了現實。我們要革自己的命，敢於用一種新的方式去思考，完全把以前的方式放棄掉。我要求移動團隊討論新的商務模式的時候不要考慮現在的商務模式，要考慮一種全新的商務模式來服務顧客。


創業第七悟：過去的成功不代表未來的成功，過去的成功元素往往成為未來發展的包袱

過去成功不代表未來成功，大家都理解。但是下一點更重要，就是過去很多成功的元素可能成為未來發展的包袱。我給大家舉一個例子，我以前服務過的老東家戴爾，我認為戴爾是一個非常偉大的公司，獨創了戴爾營銷模式，就是戴爾的直銷模式。我進戴爾公司的時候接受培訓，第一件事就是每個人發一本小書，像是戴爾的Bible（聖經），進去以後必讀，講戴爾不光是從商業模式上，還有文化上的所有都必須直接，叫Dell Direct。然而，當計算機從過去的需要個性化而變成了快速消費品的時候，戴爾原有的商務模式因為成本高不再具有優勢了。IBM把硬體放棄掉而專心做服務，成功轉型的時候，戴爾因為它最主要的成功元素鎖住了它，成了它下一個增長點的包袱。


創業第八悟：創業要有樂觀的心態、博大的胸懷和冠軍的心

如果創業只想試一把，你只能夠碰運氣成功，你若不是全身心的承諾，是沒有辦法忍受住那種磨難和寂寞。創業企業十年的存活率僅2%，更不要說成功率了。當時峻岭和我面對面坐在一個小屋子裏4個多月的時間，一天到晚10幾個小時，討論、寫商業計劃，發現問題出去做市場調查。當時我找一個超市店長合作，他可以晾我兩個小時；因為一個小問題，工商的小年輕辦事員可以訓我半個小時，不讓我坐下來。以前我曾經是全球企業的高管，前呼後擁的，如果我沒有博大的胸懷，是不可能忍受這一切。

我一直是NBA的粉絲，我在十幾年時，NBA季後賽幾乎場場看，尤其是決賽的時候。我記得1994年的時候，由於邁克喬丹去打棒球去了，所以休斯頓火箭隊贏得了冠軍。結果1995年的時候，由於主力隊員的傷病，火箭隊打的跌跌撞撞的，結果只打到西部的第6名，而在NBA歷史上從沒有第6名拿到過冠軍，所以大家都不看好他們。第6名要打到西部冠軍的話，要擊敗3個比他強很多的隊，勝率超過50場的強隊。結果他們一路過關斬將，拿到了西部冠軍。與當時超強的魔術隊一決天下爭奪總冠軍。魔術隊當時擁有雄霸籃下的大鯊魚奧尼爾，並順風順水直落三輕鬆掃清障礙，在主場虎視眈眈等著火箭。彷彿冠軍已經落進他們的袋中。結果跌破所有人眼鏡，火箭隊4：0完勝，成就了火箭主教練魯迪·湯姆賈諾維奇的曠世名言：永遠不要低估一顆冠軍的心！要想創業的話，必須要有一個冠軍的心，不然不可能贏。


創業第九悟：先得創造價值，才能得到價值

我發現職場裏面，太多的人第一個談的是我能得到什麼價值。其實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什麼呢？你先問問我創造了什麼價值，如果你沒有辦法為顧客創造價值，沒有辦法給員工創造價值的話，你就沒有辦法為你的股東和自己創造價值。我這麼多年，不管以前在學術界當教授，後來在企業里做高管，還是創業，首先問我的是，在這個崗位，做這件事情，我創造了什麼價值，我沒有先去跟任何人談，說我應該得到多少價值，而是我能創造什麼價值。可是我發現，越是關注自己創造了什麼價值，反而得到了你應有的價值。我在美國第一次創業做的第一套系統，當時談的價格是120萬美金，那是我第一次創業，我在簽字的時候手都在發抖，第一次體會到了自己的價值。結果做的過程發現，120萬美金遠遠不夠，後來還是依賴著VC的投資才把項目完成。我做了四年的時間才完成本來計劃一年完成的事情。這個過程中我有99個理由可以放棄，但是我有一個理由不放棄，就是我的信念。結果完成之後，發現這一套系統，光一年就為大陸航空節約了3000萬美金，最後這個系統再賣下家的時候，400萬美金一套，最後賣到近1000萬美金一套。所以，我認為如果你能創造價值，你不用擔心自己的價值。


創業第十悟：有舍才有得，人生最後悔的不是做一件事失敗了，而是有機會去做而沒做

人生里你最後悔的不是說一件事做壞了，做錯了，失敗了，而是有機會你沒有去做。我記得以前在亞馬遜（Amazon）的時候，陪創始人貝佐斯去歐洲訪問我們的訂單履行中心，路上我們有很多交流。他原來是華爾街投資公司的資深副總裁，他看到一個機會，當時互聯網以一年23倍的速度在增長，他覺得他不做的話，一生會後悔。於是和他太太從紐約開車，一路上寫商業計劃，到了西雅圖開始融資，在車庫裏用裝了四條腿的門作為桌子開始創業，最後建造了亞馬遜。

1號店創業，當時生活非常優越，戴爾的全球高管，所有配的房、車，還有各種各樣的福利。但是峻岭拉我出來創業的時候，我沒有思考太多，就答應了。當時我的想法很簡單，如果兩個人一起全身心做這個事情的話，我們一定會創造精彩。就這樣一個簡單的信念，我一定要去做，不要在未來回想以前曾經有一個非常好的合作夥伴一起來做這個事情，因沒有做而後悔。當時我們很簡單，要做這個事情，我們就得全身心去做，不能腳踏兩隻船，就從戴爾辭職。在他的車上，我們握了手，就這樣一份承諾，我們就走到了今天。

我們都很幸運，因為我們生長在一個互聯網改變世界的時代。而特別幸運的是在這樣一個時代里，我不僅僅是一個歷史的見證人和旁觀者，我是參与其中的弄潮兒，我對我做的事業充滿著激情，我真正是每一天都在想、都去做事情，在亢奮中度過。我相信過去的歷程很精彩，將來會更精彩，預祝大家有一個精彩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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