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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孤寂如雲 於 2011-3-19 12:01 編輯
75歲廣州老伯和72歲日本仙台老太書信交往55年,從未謀面但均將對方視為一生摯友,地震後他多方求助急切想知道她的下落。
3月11日下午,75歲的廣州市民蔡風(應當事人要求,化名)下定決心打了一個電話,這是一個國際長途,電話撥向日本宮城縣仙台市泉區。蔡風一位交往55年的好朋友全家住在那裡。
好朋友名叫佐藤喜子,是一名72歲的老太太。蔡風不會日文,對方不會中文,55年前,雙方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通過書信相識,隨後一直保持書信往來至今。兩人從未謀面,卻彼此稱對方為一生摯友。
這是蔡老伯打給佐藤喜子的第一個電話。“老朋友,您可千萬別出事啊。”拿著話筒的蔡老伯不停祈禱,他剛剛從電視上看到日本經歷了一場浩劫───9.0級的地震以及破壞力驚人的海嘯。而佐藤喜子所在的仙台市是本次地震的重災區,滿目瘡痍,當地通信中斷。蔡老伯這第一個電話最終沒能接通,佐藤喜子的生死至今不明。
55年 難以置信的書信朋友
蔡風不會日語,也沒去過日本。而他的好朋友佐藤喜子不會中文,也沒來過中國。兩人不但沒見過面,連電話都沒有通過。但蔡風說他們兩人是一生摯友。
沒有人相信蔡風有一位好朋友在日本,並且兩人交往的時間已超過半個世紀。“除了家人其他人我都沒說過,因為聽起來不會有人信。”見面之初,蔡風對南都記者說。
確實令人難以置信。
蔡風不會日語,也沒去過日本。而他的好朋友佐藤喜子不會中文,也沒來過中國。兩人不但沒見過面,連電話都沒有通過。但蔡風說他們兩人是一生摯友。他們保持聯繫的唯一方式就是書信,一直保持了55年。
“我保存著她寄給我的所有信件,信件中我們敘述彼此的人生,無話不談,從年輕一直說到現在一頭白發。”蔡風說。跟南都記者見面時,他帶著一本很大的相冊集,翻開這本相冊集,映入眼前的是一沓發黃的信件。
這些信中最早的一封日期是1956年11月25日,信件的落款是鈴木喜子,當時的她還未結婚,是日本一名大學二年級的學生,滿懷喜悅欲同蔡風結為筆友。歲月的流逝讓這封信的信紙早已發黃。
最近的一封來信是2011年1月11日,佐藤喜子已白發蒼蒼抱上了孫子,在信中她說今年兔年是她的本命年,祝蔡風一家兔年幸福。
這些信件全部用日文書寫,為了方便閱讀,蔡風在旁邊同時夾放著中文翻譯。
相冊裡面還保存著佐藤喜子寄來的黑白以及彩色照片數張,記錄了她年輕以及年老時的面貌。除了這些,相冊裡面還有一些日本郵票。“她哥哥喜歡集郵,這些郵票都是她1957年寄給我的。現在非常珍貴。”蔡風說。
談到這裡,蔡風情緒低落,“我現在真的希望盡快獲得她的消息,祈禱她一家人沒事,安然渡過這次地震。”
兩年 歷史背景催生的筆友結交
請人將日文信翻譯為中文後,蔡風再根據鈴木喜子信上的地址寫了回信,蔡伯的信用中文書寫,鈴木喜子也要請人翻譯後再回信。雙方持續保持書信往來,互相敘述彼此的生活狀態以及風土人情。雙方關係日漸密切
蔡風是上海人,生于1936年,曾在浙江當兵,1956年時,他已退伍分配到粵北韶關氣象站工作,生活平淡。
當時中日兩國還沒有邦交正常化,但是在兩國政府及有識人士的推動下,兩國貿易、科技、文藝等多方面民間交流活動已經開展起來。正是在1956年,日本青年團訪華,並在北京、上海、廣州舉辦日本商品展覽會,報紙上刊登了很多關於他們的消息。
蔡風平時喜歡讀報,1956年年中,他看到《中國青年報》登了一則報導,日本女青年早瀨笙子為推動中日兩國青年友好活動,倡議在中日兩國青年之間建立書信交誼活動,這個活動也得到中國青年報社及有關部門的支持。
蔡風當年正好20歲,看到報導後就給早瀨笙子寫了封信,表示願意參加中日兩國青年書信交誼活動,為中日兩國人民的和平友好而努力,“當時的人都很積極,我寫信也是響應國家號召,另外確實很好奇”。
由於中國青年寄給早瀨笙子的信太多,她無法一一回覆,也為了讓更多的中日青年建立起聯繫,早瀨笙子就將蔡風寄去的信,轉給了在日本福島縣川俁高等學校讀大二的女學生鈴木喜子。1956年11月鈴木喜子就寄來了回信。信中介紹了川俁高等學校和她的家鄉───福島縣飯野町的情況,以及她的愛好───通信、運動、音樂,並熱切希望和蔡風成為書信之友。
就這樣雙方開始了一段持續55年的筆友之路。
書信過程妙趣橫生。
蔡風說,當初收到來自日本的回信他非常高興,但他根本不會日語,鈴木喜子的回信他只能從信中的一些漢字猜測一些大概的意思。
為了完整了解來信的內容,蔡風決定請人翻譯。但當時會日語的人很少,即使在廣州,要找到一個熟悉日語的翻譯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輾轉之下他將信寄去北京,請到中國電影出版社的日語翻譯幫助翻譯。翻譯好後再用信紙寄回給蔡風,“那時的人都很認真負責,翻譯不收費用,字也寫得工工整整。”
蔡風之後再根據鈴木喜子信上的地址寫了回信,蔡風的信用中文書寫,鈴木喜子也要請人翻譯後再回信。雙方持續保持書信往來,互相敘述彼此的生活狀態以及風土人情。雙方關係日漸密切。
1957年3月,鈴木喜子來信告訴蔡風,她從川俁高等學校畢業,不過當時日本青年就業形勢比較嚴峻。為了找到一份合意的職業,她只身從家鄉飯野町搭乘了8個小時的火車,去到首都東京,面對即將開始的人生第二站,心中覺得徬徨與不安。旅途中她買了一些旅遊紀念品,並把這些紀念品一並寄給了蔡風。這些紀念品有各種風景明信片、印有風景畫的毛巾和鏡框等。
這些紀念品由一個日本訪華青年團帶到北京,然後蔡風在去北京出差的時候拿到了,這些紀念品蔡風一直珍藏至今。
“之前我寫給她的信說我們工作都是國家分配的,根本不用考慮找工作問題,當看到她的信說大學畢業就業困難時,我完全想不到。”回憶往事,72歲的蔡風哈哈大笑。
37年 中斷聯繫後神奇恢復
1994年11月,在中斷聯繫37年後,已經退休在家的蔡風嘗試著用過去的地址給鈴木喜子寫了一封信,一段時間內杳無音訊。就在蔡風不去想的時候,1995年6月,一封署名為佐藤喜子的回信輾轉寄到他手中。佐藤喜子就是鈴木喜子,佐藤是其嫁人後跟隨丈夫的姓。
但是,1957年這封信後,雙方中斷了聯繫,並且長達近40年。
1957年之後,由於政治原因以及國際形勢的變化,中日關係一度陷入低潮。雙方書信聯繫被迫中斷。與此同時蔡風的工作也調動,從粵北山區調動到廣州市。
在這之後的歲月里,雙方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人生,成家立業生小孩。不過他們始終沒有忘記這一段書信往來的經歷。
1994年11月,在中斷聯繫37年後,已經退休在家的蔡風嘗試著用過去的地址給鈴木喜子寫了一封信,一段時間內杳無音訊。就在蔡風不去想的時候,1995年6月,一封署名為佐藤喜子的回信輾轉寄到他手中。
佐藤喜子就是鈴木喜子,佐藤是其嫁人後跟隨丈夫的姓。雙方聯繫開始恢復。
此時的他們,都已經從風華正茂的青年變成頭髮斑白的老人。
在這近40年時間里,中日關係轉暖升溫。1972年,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訪華,實現中日邦交正常化,1978年中日簽署《中日和平友好條約》,兩國人民往來交流密切頻繁。
“恢復聯繫真的很不容易,老天幫忙。”蔡風說,在佐藤喜子給他的回信中,喜子表示她已經從原來居住的福島縣搬遷到了宮城縣仙台市,幸好其妹妹仍住在原先住址附近,信件幾經周折才到她手中,看到來信後她非常激動和懷念。
佐藤喜子同時敘述了她在中斷聯繫後37年時間里的生活,她于1962年結婚,丈夫佐藤興源在日本國鐵東北新幹線工程局工作。夫妻倆均已退休,膝下有一兒一女,第三代也已出生,而孫子已經3歲,孫女還未滿周歲,現在的生活悠閑幸福,希望大家保重身體。在這之後的信件中,佐藤喜子將她的家庭電話附上。
但此後十多年,雙方仍然只保持和當初一樣的書信聯繫,“主要我們都不會說對方語言,打電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蔡風說。
在每年春節期間,雙方都寄送賀年卡或者照片互致問候與祝福。在來信中,老年的佐藤喜子說自己喜歡園藝,平時照顧孫子,但常說身體不太好。
這次大地震,蔡風第一次打破他們50多年來的交流方式,拿起了電話,他只想知道那頭的老朋友是否安全,但遺憾的是電話沒有接通。為了獲得佐藤喜子的消息,蔡風除每天關注日本地震新聞外,同時試圖通過一家日文學校聯繫宮城縣,試圖找到佐藤喜子。但由於目前地震災情嚴重,一直沒有成功。直到現在佐藤喜子生死仍然不明,蔡風隨後想到向媒體求助。
蔡風的家人對於蔡風此舉均非常贊成。“我們雙方家庭一直都希望對方能到日本或中國旅遊和見面,但考慮太多,遺憾到現在都沒有成行,這可能是我一生的遺憾了。”談到這裡,蔡風唏噓良久。
(感謝日本築波大學楊元先生及廣州市民葉莉莉女士對本文的幫助)
■ 一家之言
總有一類牽掛很純粹
蔡風和佐藤喜子的故事讀完,心中只有溫暖。
在讀到這個五十五年的故事之前,即便是地震最悲情、核洩漏最揪心的時刻,我都沒有想起我的那位扶桑朋友。我不如蔡風,我感謝蔡風。
香川縣高松市,這地方遠離本次日本地震的震中,我的朋友山內瞳,她住在那裡。我們還有聯繫的時候,她是一個很乖的、安靜的小姑娘。時光順利的話,她現在應該也是小孩子的媽媽了。因了蔡風的故事,我只願她沒有如佐藤喜子一般遷徙,我只願她沒有從兒時就生活的四國島離開,我只願她遠離地震,和其它災難。
像蔡風一直保存著佐藤喜子送給他的小禮物一樣,我也一直帶著山內瞳送給我的、她親手製作的紙質和服小姑娘。漫漶的光陰並沒能令漂亮的和服褪色,而我卻很難想起山內確切的相貌。畢竟十三四年過去,手寫的往事可能還歷歷在目,而遲滯的記憶,卻先行風化了。
但此刻我如此思念山內瞳,思念她曾教我的幾個日文詞語,思念她清脆的笑聲,和她像春日新芽般明亮的目光。
山內瞳,你一定要平安。
□賽芊芊
■ 信件摘錄
1956年 鈴木喜子寫給蔡風的第一封信
請您原諒冒昧地給您寫信。
我鈴木喜子,是通過早瀨笙子的介紹才寫的這封信。今後我很希望作為您的一個通信之友一直和您通信。假若您能接受我這個小小的請求,那我該有多麼的高興啊。
我一直在想和國外的人通信,所以早瀨小姐給我的那封信(指蔡風寫給早瀨笙子表示願意參加中日兩國青年書信交誼活動的信)真使我高興極了,能給您寄這封信真是做夢也沒想到。今後請您做我一個朋友吧。
不會念您的名字真使我失望,請您告訴我。
我是今川俁高等學校二年級的學生,川高是男女同校的,全校學生約近千人,學校是很大的,我們是從飯野乘火車到川俁去上學的。早晨乘七時半的火車去學校,下午二時半的火車回家。火車上需要十三分鐘,坐火車是非常有趣的。
您的生活每天是怎樣度過的,請您告訴我好嗎?早瀨給我您的信時說可以用日本話給您寫,我想這是很好的。否則就沒有辦法通信了。
我在漢文課的時間內稍微學過一些中國話,一會兒從上念,一會兒從下念,是比較難學的。現在中國冷不冷,現在日本除了山區以外,還未下雪,因為有風有些冷,再下去就要下雪了。
您的住地是氣象站,這是不是一個地名?我起先想這可能是一個研究什麼東西的地方,大概是地名吧,真是一個奇怪的地名。
寫這信的時候開始下起雨來了,我擔心下雨後會轉下雨,天氣一冷,是使人不喜歡的了。天氣還是熱一些比較好,您覺得對嗎?
請保重身體,以後天氣會冷下去的。
我自說自話地寫了這麼多,請您原諒。
從現在起,我們永遠做為通信的好朋友吧!
請您也把各式各樣的事情告訴我吧!
關於我家裡的事情,我下次告訴您。
我的愛好是通信、看書、運動、音樂。我哥哥還有收集郵票和信件,我也幫他忙搞一些工作。
我的生日是昭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等待看您的來信,請保重身體,寫得很亂請原諒。還有,沒附回信郵票,請原諒。
寫給還未認識的朋友蔡風先生
鈴木喜子
昭和三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1995年 中斷37年後佐藤喜子的第一封回信
時隔40年又能收到你的來信,感到非常的懷念。
實在是沒有想像到又能收到你的來信,心裡充滿了驚訝和難以置信。
由於丈夫工作的調動,我搬到了現在所住的宮城縣仙台市。所以這封信也是經由住在我原住所附近的妹妹接收後,再轉寄給我的。
雖然想馬上就回信,但是從去年開始由於工作勞累和上了年紀等,肩膀受了傷,不能提筆寫字,也不能做提重物等的家務活,工作和日常生活都受到了影響。每天都上醫院,接受恢復治療。所以,工作了18年的公司,本來應該是今年3月退休的,但只好去年就提前退休了。現在雖然還沒有痊愈,但已經好了很多了。再加上女兒生了小孩,要我幫忙照顧。以上等等的原因,回信晚了,實在非常的抱歉。我們開始書信交往一晃眼已經40年,年輕時的事情就像走馬觀燈似的在腦海里不斷浮現。
過去的四十年里,經歷了苦樂悲喜的種種,其中最為恐怖的要數經歷了宮城海岸的大地震了。
人們無法預知何時何地將會發生什麼事情,正因為如此,我們難道不應該更加互相幫助嗎。
下面說說我的私事吧。我1962年結婚,有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孫子3歲,孫女不滿1歲。
我的業餘愛好是園藝。在自家狹小的庭園里栽些玫瑰花和四季都不斷綻放的各種花卉。有時和朋友閒聊,過著悠閒自在的生活。
我所住的仙台市被稱為森林之都,是一個很適合人居住的地方。
日本每到6月份就進入梅雨季節,讓人感到非常的鬱悶。你所住的地方怎麼樣呢?
希望你保重身體,祝願我們都能度過幸福的余生。
再次請你原諒我的回信來遲了,請保重。
佐藤喜子
1995年5月31日
■ 尋人要點
佐藤喜子,出嫁前名鈴木喜子,生于1939年12月29日,住址為日本宮城縣仙台市泉區明石南三丁目12-8。其丈夫佐藤興源,與佐藤喜子同歲,退休前在日本國鐵東北新幹線工程局工作。
採寫:南都記者張昊 實習生張晶晶
攝影:南都記者 梁煒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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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與日本老太書信交往55年 震後獲悉全家平安
得知中國筆友蔡風在四處求助打聽她的消息時,佐藤喜子很感動,她再三請蔡先生不要擔心,她過段時間就會寫信給蔡風。
佐藤喜子稱讚蔡風,說:“他真是一個心地很善良、很好的人,一直很關心我和家人的生活。請代我轉達:我現在安好,謝謝他對我的關心!特別是地震後那麼關心我和家人的安危,真是非常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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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歲老伯伯和72歲老婆婆,共同見證了戰後中日友好的開始。
隔海書信交往55年,真令人唏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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